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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怪之謎今有解
李金髮學術研討會在梅州舉行
(梅州) 巫小黎

中國現代象徵派詩歌的開山詩人李金髮(1900-1976,廣東梅縣人)始終象一個令人無法猜透的謎一樣,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直難以給他一個合適的定位,被人戲稱為“詩怪”。在李金髮誕辰一百周年紀念即將到來之際,10月28-30日,在李金髮的故鄉──著名僑鄉──廣東梅州召開的“李金髮學術研討會”標志着李金髮長期受到冷落、被人誤解的狀況已經結束。

與會專家、學者認為,在中國新詩史上,李金髮是一個轉折點上的人物,他的出現是對胡適的“明白清楚主義”和郭沫若的坦白奔放的詩歌創作主張的反撥和校正,具有糾偏補弊之功。

中國新詩自它誕生之始,就有很豐富的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之作,文學研究會和創造社諸詩人是其最好的代表。而李金髮的貢獻却在於他為中國新詩引進了現代主義的藝術新質,從藝術之都法國的巴黎帶來了“異域熏香”,給我們以震驚,豐富了中國新詩的內涵,他用新的藝術形式將詩歌由從屬於時代任務的束縛中解放出來,轉向對個人化的深層次的內在情感的傳達,表現的是人的隱秘的微妙的情緒。他的作品完全有足夠的理由進入文學史家的視野,有些作品甚至堪稱中國現代詩歌的經典之作。

研究者認為,李金髮在中國文化藝術史上的貢獻是多方面的。他的詩歌豐富了中國新詩的表現技巧和詩歌意象,展示了他人無法替代的新的現代性景觀,為中國新詩的發展開辟了一條新路,開了中國現代主義藝術的先河。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說不盡的李金髮”。

會上,學者們對李金髮的詩學思想,李詩中的古典與現代、東方與西方文化傳統的關系;民歌對李金髮詩歌的影響;李詩的晦澀問題;李詩對海外華人文學的影響等,都作了深入的探討,集中了一批新的研究成果。李金髮的小說、散文和雕塑作品的研究,是過去的李金髮研究者不太注意的問題,這次也有專文討論,體現出李金髮研究的深度和廣度。會議一直在熱烈、活躍的氣氛中進行。

這是一次高層次、高規格的李金髮專題學術研討活動,在海內外尚屬首次。它對於我們重新認識和評價李金髮,消除長期以來的誤解,肯定他的巨大的歷史貢獻,把研究引向深入,必定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文化界知名人士王巨才、鄧友梅、李國文和現代文學研究界的著名學者謝冕、孫玉石、楊義、吳福輝、藍棣之、黃修已、龍泉明、吳思敬、朱壽桐等,海外學人黃河浪、向明,李金髮長子、美國夏威夷大學政治系教授李明心等60多人參加了這次研討會。大會共收到論文30多篇。

本會舉辦藝文座談會
促進文學創作活動

(本報訊)本會主辦的“海華文藝季藝文座談會”,於千禧年八月卅日下午在文化廣場中山圖書館會議室舉行,出席者有作協名譽主席羅錦堂,主席黃河浪,顧問張明將軍、丁學成先生及理事、會員、文化界人士等三十餘人,共同討論如何在夏威夷地區繼續推動華文寫作及文學活動,弘揚中華文化。

會議由葉芳主持,羅錦堂教授首先致詞,談到中華文化是世界五大文明古國中唯一歷五千年而傳承不斷的優秀文化。作協顧問張明將軍和丁學成先生也發言表示對中華文化的熱愛和支持。

駐檀香山僑務專員黃海龍先生也到會致詞,鼓勵大家努力寫作。為感謝他的支持,作協主席黃河浪先生贈送了<<藍色夏威夷>>六冊給中山圖書館,作協會員曹曉雲女士也贈送親手繪製的京劇人物水彩畫表達謝意。

黃河浪回顧了三年來的作協活動情形,取得可喜的收獲。創辦了<<珍珠港>>文學報已兩周年,出版了十二期,並受到各方的重視及好評。最近又在電腦編輯葉芳、黃欣偉的合作下,將內容上載到電腦網絡,網址是www.rainbows.net/hcwa。前年出版的首部夏威夷華文作家選集<<藍色夏威夷>>,也是本地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創舉,反響很大,中國大學出版的<<海外華文文學史>>用專門一節記論評價。為了鼓勵創作,作協打算籌劃出版第二部選集。

著名女高音歌唱家王作欣博士在會上談了她製作出版<<花非花>>音樂CD的感受。夏威夷大學文學博士王炯先生對<<珍珠港>>各期所發表的新詩作了重點評論。

本會籌備出版
<<藍色夏威夷>>第二集
獲得廣泛支持

自我們發出關於出版<<藍色夏威夷>>第二集的通知後,反響熱烈,在不到半個月時間內,收到會員、顧問和社會各界人士的捐款贊助,在此表示衷心感謝!現將首批樂捐者名單公佈於下。遲收到者我們還會在下一期刊出。所有捐助者名單都將印在書上,流芳四海!希望大家繼續捐資支持我們發展海外中華文化事業。

首批樂捐者名單
謝野萍 $330
謝信一         $300
高振堯   $250
高于晴   $250
黃河浪   $200
葉  芳   $200
王  炯   $200
羅錦堂   $100
曹曉雲   $100
謝鄧韻雅   $100
連  芸   $100
謝安妮   $50
吳義伯   $30
葛逸凡   $30
李明心   $20

《華文文學》雜誌去年第四期
發表「李金髮百年誕辰研討會專輯」

(本報訊)2000年11月21日,是中國象徵詩派的開創者,著名雕塑家李金髮先生誕辰100周年紀念。除了在他的家鄉廣東梅州市舉辦盛大的紀念活動和學術研討會外,汕頭大學的《華文文學》雜誌也在2000年第四期(11月出版)的顯要版面特地發表了「李金髮百年誕辰研討會專輯」。專輯稿件由本會主席黃河浪協助組織,內容包括李金髮長子、本會會員李明心教授的《李金髮在舊中國的浮沉》、台灣著名詩人瘂弦的《中國象徵主義的先驅》、向明的《李金髮在台灣》、黃河浪的《李金髮在中國新詩史上的地位》、本會會員王炯博士的《頹廢與浪漫的自我表現》,以及暨南大學教授潘亞暾的《嶺南現代詩怪李金髮》。從多方面評析,論述了李金髮象徵詩的特色,他對中國新詩的貢獻,以及對台灣和海外現代詩的影響等,對於研究李金髮的生平和著作具有重要學術價值。

汕頭大學是由香港首富、地產業鉅子李嘉誠捐資興辦的,十餘年來規模不斷擴大,學術水平和教學質量不斷提高。該校文學院和中文系對海外華文文學非常關注和支持,並設有“台港及海外華文文學研究中心”,出版《華文文學》季刊。經過多年收集資料和潛心研究,獲得豐碩成果,去年出版了四卷本的《海外華文文學史》,對散居世界各地的海外華文文學作家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論析,影響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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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錢穆
一字之爭

羅錦堂

            中國人對於「儒家」的「儒」字,歷來解釋各有不同。最早提及「儒」字的,是論語「雍也」篇:「女為君子儒,毋為小人儒。」民國初年,章太炎先生寫過一篇「原儒」,發表在「國故論衡」上;日人狩野直喜寫了一篇「儒之意義」,發表在「支那文藪」;其後,饒宗頤先生也寫了一篇「釋儒」,發表在香港大學的「東方文化學報」。他們都是根據「儒,柔也;術士之稱,從人,需聲」的解釋,來探討「儒」字的真義。

            在學術界極具影響力的胡適先生,於民國十九年(一九三O)七月以七萬四千多字寫了一篇「說儒」(見胡適論學近著第一集);錢穆先生則根據胡文以六千八百多字寫了一篇「駁胡適之說儒」,發表在成都學思社的雜誌上。最近(一九九二年)台北遠流出版公司所印行的胡適作品集,在第十五冊「說儒」一書中,還特別把錢、胡二公的照片附在上面,足見錢胡二公的說儒之爭,雖然已過了快七十年,世人仍然非常感興趣。

            胡適先生所持的主要論點,是認為「儒」乃殷朝教士,他們的衣服是殷服,他們的宗教是殷禮,他們的人生觀,是亡國遺民柔遜的人生觀,他們的生活,則以治喪禮為職業。同時胡適還認為老子是一個正宗的儒人。

            錢穆先生以為「胡適之先生說儒篇....持論與余說大異。」於是針對著胡文的以上論點,逐一提出五個理由,以反駁胡先生的「說儒」。在文章最後,他還說了幾句重話:「其說之無稽,稍具常識,皆可辨之。」從此錢、胡之間,便有了芥蒂。

    一九六一年,我正在錢穆先生所主持的香港新亞書院任教,趁寒假之便,打算返台參加教育部國家博士學位的口試,當時的教育部長是前北京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先生。從報上看到教育部特聘請中央研究院院長胡適先生為主考官,其

他的考試委員有梁實秋、蘇雪林、李辰冬以及我在台大的老師臺靜農、戴君仁,和我的指導教授鄭騫先生等。錢先生知道我要返台應考,便約我在他的校長室面談,在座的還有歷史系主任牟潤蓀先生。我一踏進門,錢先生就說:「你此一去,定會見到胡適先生,你見了胡先生,務必要把我的話告訴他。由於近來港台兩地不斷有人謠傳,說我在香港辦新亞書院,是為了要與胡先生所主持的中央研究院對抗。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們一個小小的新亞書院,如何能與國家最高學術機關爭高下!由於多年來,我和胡先生因為學術上的觀點不同,難免有些爭辯,但我個人對胡先生並沒有什麼不滿,你一定要把這些話告訴胡先生。」

            到了台灣,我的博士論文題目是「現存元人雜劇本事考」,由於牽涉到的範圍太大,不易寫得精彩,所以胡先生不大喜歡,於是提出了許多難題考我。雖然我回答得不夠完滿,但仍僥倖通過了。當時胡先生就告訴我,寫博士論文題目不宜太大,應該要「小題大作」。

            口試過後的第二天,我須趕回香港上課,來不及與胡先生相約,就匆匆忙忙直接跑到南港中央研究院,去向胡先生辭行。幸好胡先生沒有外出,經過門房通報,胡先生一聽我去辭行,忙從書房中走出來。他滿面笑容,毫不隱諱地對我說:「昨天我是不是給你太多麻煩?你的論文題目實在太大了,尤其是元人雜劇的分類那一章,無論是誰也分不好!為了主持你的口試,我臨時抱佛脚,還特別從中研院的圖書館借來了這麼一大堆書,每天晚上要準備到深夜三點鐘才能休息。」接著他便問我:「聽說你在香港新亞書院教書,你在錢先生那裡待的怎麼樣?」我回答說錢先生對我很提拔,我去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深造,也是他大力推荐的。同時我就藉這個機會,把錢先生要我轉達的話一字不漏地全向胡先生說了。胡先生聽後低著頭,不發一言,然後哈哈大笑了一陣,也沒說什麼,只說:「你回去也替我向錢先生問好!」

            當我回到新亞書院,去見錢先生時,牟潤蓀先生和從前一樣也在座,我就對錢先生說:「您的話,我都轉告了,但胡先生不發一言,只是哈哈大笑。」錢先生聽了,也不發一言,只是睜大了他那炯炯有光而又深藏著無限智慧的眼睛,向我凝視了一下。我心想任務已達成,就向錢先生告辭,走出校長室。但對這兩位學術界領袖的「不發一言」,始終想不通箇中道理!

            後來在一九六六年,中央研究院要票選第七屆的院士,可是那時胡先生己去世四年之久了,但聽說胡先生早已打算要推荐錢先生,並且還派人到台北市重慶南路的書店去搜購錢先生所有的著作,而那些買書的錢,都是由胡先生私人支付,並沒有向中央研究院報公賬。

            那年的院士選舉,以錢先生在學術界的聲望,當然順利當選,其實第一屆院士他就應該當選的,可是由於種種的原因而未能實現。後來錢先生拒絕接受,不肯出席新當選的院士會議,聽說場面弄得十分尷尬。

那時故宮博物院院長蔣復璁先生,曾親口告訴筆者說,是他向總統蔣公(中正)報告,請總統出面邀約新當選的院士吃飯,錢先生必定不會謝絕,只要錢先生一出席這個宴會,無形中就是接受了當選。這個方法果然有效,錢先生從此不再堅持。中國學術界多年來的錢胡之爭的公案,也就劃下了句點,有個愉快的收場。

吉普賽姑娘,妳好!

(北京)林非

            記得在遙遠的50年前,曾一口氣讀完了普希金的長詩《茨岡人》。那熱情而又浪漫的吉普賽姑娘,渴望著“青春比鳥還自由”,她迅捷得“宛如那彗星一閃”的移情別戀,在自己還原始的群落裡,早已經習以為常,誰也不會太計較的,然而當她跟來自城市的漂泊者,傾心地偎倚過之後,卻又去尋找另外的情人,就肯定會遭遇淒厲的結局,被殺害的厄運終於降臨到自己頭頂。我後來還聆聽過多少遍比才的歌劇《卡門》,多麼緊張激烈的情節,也以同樣悲慘的下場告終。原始部落和現代文明之間倫理觀念的衝突,也許是很難平息的。儘管這兩部迷人的作品,給自己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我卻從未瞧見過任何一個吉普賽人。

            頭一回親眼目睹了吉普賽姑娘,是在地中海北岸的意大利城市熱那亞。當我和幾位同行的中國教授,跟隨著一位年輕而又英俊的意大利朋友,在喧鬧的街頭匆匆邁步時,兩個大約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緊貼在我們身旁,緩緩地跨出了腳步。早已聽說過吉普賽人偷竊遊客錢包的故事,因此就很警惕地張望著她們的臉龐,在高聳的鼻樑上,一雙烏黑的眼睛睛裡閃爍出怪譎的光芒,嘴角卻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我意識到了她們來自吉普賽的部落,這麼幼小的年歲,為何不揹著書包去上學唸書?我立即又覺得這個想法是幼稚的,那流浪的部落從未養成讀書此類文明的習慣,在繁華城市裡寄居之後,只好依賴偷竊的方式維持自己的生計。

            年輕又英俊的意大利朋友笑瞇瞇地跟她們說話,還伸出手掌悄悄推開她們。她們手挽著手,乘勢就躺倒在地下,擺動著手臂像是在責怪他。我身旁一位懂得意大利語的教授,告訴大家說她們確實是在埋怨他,破壞了自己今天剛開張的營生。

            第二回是在瑞士的琉森湖濱,我徘徊於一座長橋的欄杆背後,眺望著湖中粼粼閃光的波痕、對岸色彩濱紛的房屋和遠方連綿起伏的山崖,幻想著怎麼能夠攀登上去,俯瞰這茫茫的人寰?當我正沉思冥想地悄悄躑躅時,突然瞥見一個俊俏的女子,正將她纖細的手指伸進遊客的口袋。我焦急地審問自己,是否該提醒那縱情欣賞風景的男子?尚未想出任何的答案時,這窈窕的吉普賽姑娘,把一個小小的錢包輕輕丟在地下,嬌滴滴地喊了一聲,然後像刮起一陣風兒似地飛奔而去。那遊客趕快拾起自己的錢包,撫摸著厚厚的謢照,和一疊薄薄的卡片,竟舉起雙手高興地喊叫起來。原來這吉普賽姑娘只是巧妙地取走了幾張數目不大的鈔票,其餘的都絲毫無損地還給他。她缺乏謀生的本領,只好悄悄地竊取別人一點兒零錢,就像《老子》裡所說的“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卻絕不想要嚴重地坑害別人。這比起那些總要誣陷、欺凌和蹂躪別人的歹惡之徒來,實在是高尚得無可比擬了。

            第三回是在維也納的候機大廳裡,離開起飛的時間已經很近了,我們這幾個準備返回中國的老人,卻剛從斯特勞斯拉著小提琴的銅像底下,急匆匆地趕到了這兒,氣喘吁吁地登記著自己的機票,一邊還不住的擦拭著額頭的汗珠。我們都捏住機票,跨著搖晃的步伐,慌亂地尋覓著通向那閘門的路徑。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從櫃台後面走出一位端莊又秀麗的姑娘,她穿著那一套航空小姐的制服,更顯出了苗條、瀟灑和英氣勃勃的模樣。瞅見她濃濃的睫毛,遮掩著那一雙黝黑的大眼睛,從她多麼俊秀的臉盤上,分明看出了吉普賽人的輪廓,而且無疑是在這幾天中間,我所瞧見過的最漂亮的吉普賽姑娘,真不知道普希金、梅里美和比才這些藝術大師,有沒有瞧見過如此嫵媚動人的吉普賽美女?她落落大方的帶領著我們,從容鎮靜地穿過大廳裡那擁擠的人群,頃刻間就抵達了那個通向飛機的閘門。她抿住嘴唇微微地笑著,還伸出右手指引我們往裡邊走去,我們都感激不盡的揮舞著雙手,跟這美麗的姑娘告別。我心裡暗暗思忖著,如果讓那些習慣於自由自在的流浪者,都習慣於接受了謀生的訓練,那麼她善良的吉普賽同胞們,是不是會生活得更正常和幸福呢?

            張望著這吉普賽姑娘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心裡不住地升騰出一陣深深祝福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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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 威 夷 遊 記
非 馬

  草裙舞 1

鼕鼕

山的胸膛起伏

鼕鼕

少年的胸膛起伏

穿紅草裙的少女

穿綠草裙的椰樹

穿藍草裙的大海

穿白草裙的天空

便紛紛扭腰擺臀

把島上溫柔的風

鼓動成

節奏分明

野性急促的

呼吸

草裙舞2

 

眼睛,一隻隻

被撩撥得

陽光亮麗

捕風捉影的

鏡頭

竟左右搖擺

久久拿不定主意

對著,啊

婆挲起舞的

穿紅草裙的少女

穿綠草裙的椰樹

穿暗紅鑲邊草裙的火山

穿銀白鑲邊草裙的大海‧‧‧

 

哈囉娜噴孔

又一批渡密月的日本觀光客

從豪華的遊覽車上魚貫走下來

一字排開

佔據自以為最有利的角度

把鏡頭焦距對準調好

等待捕捉

印在旅遊手冊上

沖天而起的白水柱

但在白花花的陽光下

海眯著眼如一隻瞌睡的獅子

只顧做它綠色的好夢

連呵欠都懶得打一個

終于有人等得不耐煩了

說這比珍珠港更沒看頭

便有一個童心未泯的遊客

彎身從地上撿起了一粒卵石

落花生般

拋向海

 

承浪

一次又一次

承浪的孩子

奮力攀上

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大海

那高高拱起的背脊

去瞻望

流浪不歸的

一朵

 

珍珠港             

聽說腰纏萬貫的日本人

已陸續買下

這島上最豪華的觀光旅館

說不定有一天

這批鞠躬如也的生意人

會笑嘻嘻買下

這一段血跡斑斑的歷史

名正言順地

整修粉飾

土生土長的土褐色

 

差點被數字脹死的

華爾街

終于狂瀉不止

使遠在威奇奇沙灘上

大晒其太陽的速紅臉孔

都一下子慘白了起來

終年同陽光親昵的土褐色

在土生土長的勞動者身上

因此更顯得

渾厚真實

西風

 

為廣東梅州林風眠李金髮百年冥誕紀念會作

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教授  

周策縱

西風捎來微雨,於是

飄零的棄婦也回歸了

豈有文章驚食客呢

還從水彩覓春城之古墓

祝福!祝福!度過荒年

就為了這幅詩畫而雕塑

2000年6月9日夜深於美國威斯康辛陌地生市

清波

畫極中希美,西施合海倫。

雪霜披恨髮,風雨失櫻唇。

白鷺疏葦影,清波落月真。

至今高手筆,恍惚遇詩神。

二十餘年前,於香港友人處及上海巴金先生家讀林畫李詩如此。

2000年6月9日夜深於美國威斯康辛陌地生市之棄園。時年方八四。

秋葉

雨為你悄悄地雕刻

風將你輕輕吹落

我彎腰默默把你拾起

郤不解你無言的詩句

誰為你惋惜輕嘆

誰為你惆悵遺憾

我把你埋在書裏

寄托我來年的希翼

寄贈廣戶真理子

(香港)怡然

 

廣戶真理子:日本東京都學藝大學研究生,其碩士論文為《黃遵憲在日本時期之友人關係》,經日本歷史學家佐藤保教授引介,始與怡然互通書信。

梅水滙靈連海日,

扶桑詩稿墨香幽。

奇緣五柳風何雅,

拙號三生韵自悠。

宋版青蓮傳善本,

清言素問悟真由。

百年人境同浩嘆,

明月清風且共遊。

千禧中秋於香江

   

和怡然先生

《寄贈廣戶真理子》

留花庵主

人境廬中塵寂寂,

小蠻箋裡意幽幽。

扶桑想見秋光好,

梅水相看雁影悠。

我已懶尋天問壁,

君猶苦覓陸沉舟。

南來執着怡然子,

東望嬋娟感舊遊。

夜曲二首

葉芳

 

追星

 

策馬馳騁於

寒夜的曠野上

向黑暗的更深處

追趕星蹤

無數願望

編織成星光大道

偶爾

有閃亮碎片

劃破長空

墜落遠方的

暗暗紅塵中

呼嘯的狂風

伴踢躂的馬蹄

繼續尋找

失落的夢

 

奏鳴曲

 

那天

你披著一身銀光

走進這荒蕪的花園

以低迴的音符

輕輕敲開了

塵封的小窗

埋藏於眼底的悲愴

在靈魂的五線譜上

起伏跌盪

悠悠地訴說

玫瑰和秋夜的故事

和那深深的 剌傷

滴滴心血

凝成永恆的

激情樂章

憤怒的指尖

彈碎滿院

孤寂的 月光

汕頭召開世界華文

文學國際研討會

王炯

南國的初冬,陽光燦爛,微風吹拂。參加第11屆世界華文文學國際研討會暨第2屆海內外潮人作家作品研討會的代表們似乎踏着春天的脚步於2000年11月24日從四面八方來到了廣東省經濟特區汕頭市。此次大會原訂安排在汕頭大學風景秀麗的外賓招待所,後因代表人數激增而改在富麗堂皇的金海灣大酒店舉行。僅此一例,足見主辨單位汕頭市政府及汕頭大學領導對此次會議的重視和支持。

與會代表(約160人)中,除來自美國、台灣、香港、日本、韓國、澳洲、新西蘭以及東南亞各地的海外學人外,許多是國內著名學府的教授和專家,如南大、復旦、江西、福建、山西、湖北、四川、雲南等地的高校,研究院或出版社都有專人參加。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張炯和世界華文作家協會籌備處主任曾敏之先生也不辭勞苦欣然赴會。

我也應邀出席了這次大會,並在會上作了重要發言,題為:“《珍珠港》新詩賞析”。這次大會共有60餘場演講,用行家的話來說,各場各精釆,多論及現代詩歌、散文、小說和戲劇的創作經驗和發展,學術水準都很高。大會論文集《期望超越》厚達400多頁,印刷精美,內容豐富。

大會結束前,代表們欣賞了潮州音樂,參觀了市容和汕頭大學,對神州大地的古老文化和新興巨變留下深刻印像。值得一提的是世界華文文學國際研討會自1982年於廣州暨南大學召開後,迄今已連續了11屆,經歷了20年的風雨春秋。從各方面來看,一屆似比一屆好,大有“後來者居上”之勢。下屆研討會若在東方明珠上海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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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到哪裏去了?

連芸

            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在想,媽,你究竟到哪裏去了?

            有人說上了天堂,有人說物質不滅,有人說你到了自己喜歡去的地方。你是隨着颯颯的落葉被風吹走,是跟着紛紛的花瓣逐水而去,還是像一隻白色的小鳥,張開羽翼,向天邊汹湧澎湃的霞光飛去,溶入一片燦爛的光明之海?

            初春時節,你開始極少吃東西,而逐漸虛弱下去。當你由一塲昏迷中醒來,我從萬里外飛回你的身旁陪伴。和老父一起鼓勵你進食,看你氣色一天天好起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我扶着你到療養院門外散步,面對鬱鬱葱葱的紫金山,你不禁感嘆:「這裏空氣真好,樹林真美!」我趁機說:「媽,是啊,在這兒多好.你要堅持活過一百歲,為我們家族創一個奇迹!我答應你,年底前把你最掛念的外孫子女帶來見你,你一定要等我們回來!」

            我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媽,為什麼你要這樣怱忙離開?

            深秋的一個早上,爸見你睡得很熟,沒有驚動你。晨運後想喚你起床吃早餐,才發覺你已悄悄地走了!沒病沒痛,無聲無息,一夜睡到天亮,就在沉沉睡夢中平靜地離去。九十五年春風秋雨,也許你對人世已無牽掛,經受了將近一個世紀的社會苦難,也許你真的感到,活着沒有意義。我記起上次見面時,你曾經突然對我說:「其實我已經活過一百歲了,按中國的虛齡算法,還有四年一閏,加起來,不是超過100歲了嗎?」你是那麼認真,而我當時沒太在意。現在才明白,你心中早有自己的打算,在人生的最後階段,為自己做了精細的安排,也算完成了活到百歲的承諾。

            然而我解不脫心頭的遺憾,媽,我該到哪兒去找你?

    這次我回到你生活過的房間,穿着你的舊衣,睡在你的床上,依稀聞到你的氣息。我多麼渴望能在夢中見到你。一夜又一夜,輾轉反側,只有窗外的噗噗風聲,滴滴雨聲,始終夢不到你。好不容易等到在IBM電腦公司工作的,你最心愛的外孫飛越太平洋,站在殯儀館裏時,我們面對的只有你的遺像。你依然那樣溫和地微笑着,慈祥的目光透過鏡框玻璃投射到我們身上,如一股暖流或電流穿心而過,我們的眼淚忍不住撲簌簌滾下來。

            你就這樣真的消逝了麼,媽,我到處向人打聽。

            自古傳說,人死後百日之內,靈魂尚未遠離,還圍繞親人身邊。所以,我總覺得你還沒有走,你仍然會聽見我說的話,知道我為你做的事,你在少女時代就認真讀書,寫得一手好文章,老師希望你長大後成為作家,聲名遠播歐洲,就給你取個別名叫「介歐」。爸在與你共同生活的七十八年中,都是以這個名字稱呼你。現在他也已93歲了,仍頑强地生活着,要真正超過一百歲!我仍會年年回去探望他。現在才明白:死後再孝順是太遲了。應活着多見父母面啊!可惜的是,你生前未能踏上歐洲的土地。我帶你去過香港,來過美國,遊過夏威夷和拉斯維加斯。趁現時,讓我帶着你未完的心願一起去一趟歐洲吧。每到一個地方,我就低聲告訴你:媽,這是巴黎,這是布魯塞爾,這是阿姆斯特丹;媽,你已身在萊茵河上,琉森湖畔,阿爾卑斯山……你會和我們一道參觀尖頂的教堂、山中的古堡、欣賞蒙娜麗莎的微笑、斷臂的維納斯,米開朗基羅的石雕,徜徉於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氛圍中。雖然遲了太多,但總好過不做補償吧!媽,在這點上心中應該無憾了吧?

            至此後,果真你經常能到我夢中來,每次都臉含微笑,親切而開朗。我想你如今一定是生活在一個非常潔淨光明的地方,那裏沒有饑餓、爭鬥、貪婪、自私、沒有苦難,煩惱和恐懼。不像我們這個百孔千瘡的世界,擾擾攘攘毫無意義!那麼我也能安心些了,等着吧,我們也會在將來再與你相會的。

 

深閨夢裏人     

楊炳煊

從前,夏威夷是一個皇國,美國是一個民主國,兩國對於移民各有原則,我國已婚的婦女移民來檀,有一段傳奇性故事。我在五十年前到檀香山之後,每次參加僑團的聯歡會,常聆聽同席的鄉梓閒談移民話題,但都是「濕濕碎」一大堆,而今經過一番整理及考證,才寫下來。由於都是有關他們申請賢妻來檀的體驗,一時感觸,想到當年僑胞為了謀生移民海外,拋下嬌妻在家鄉,孤衾冷枕,後來為了申請嬌妻來夏威夷,受到一些周折,乃用唐詩那句「猶是深閨夢裏人」,略去首兩字,作為本文題目。

距今兩百多年前,中國人開始以勞工身份來檀,合約滿後逗留在檀香山埠,聚集在一地區就是現在的華埠。當時有一位姓王的先僑(據說是現在華埠名譽市長王新雄的曾祖父)充當夏威夷皇帝的顧問。

誰都知道,先僑在異邦,受到當地政府和某些人歧視、虐待、排斥,滿清政府視先僑為「天朝棄民」,對先僑的苦難不聞不問,先僑祇好自求多福。

原來那些先僑,很多都是年青的一輩,他們在僑居地有了工作,可是不敢返國,一旦離開夏威夷,便不能再來了!返回家鄉等於捱窮扺餓。另一方面,成家立室是人類的願望。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更是我們中國人的傳統,他們唯有就地解決。

話分兩頭,當年的夏威夷少女,個性和我們中國少女差不多。她們接近到華冑男生,都是勤奮工作,而且斯文有禮,不像自己同族的男生,有些是好食懶做,粗魯夾頑皮,少不免對華人暗慕。而那些青年呢?當然感懷身世孤單在異域,忽然有佳人垂青,朝來夕訪,噓寒問暖,漸生情愫啦!結果就是共諧連理了。好在夏威夷除土語外,流行說英語,男女雙方都學過英語,語言上不致隔閡。

不料,這卻激怒了那土著男生們,眼看着如花似玉的姑娘,一個又一個嫁給了中國人。於是「酸」風「醋」雨發作,在皇宮前示威,要驅逐中國人。這時驚動了王顧問,他是「雞吃放光蟲─心知肚明」,趕忙向夏皇解釋,並請求准許中國青年返回家鄉結婚後,能再來檀香山,夏皇便一聲准奏。

過了數年,又發生問題了。就是那些回國娶妻後返回檀香山的青年,雖然可以隔二、三年回國一次,嬌妻不能跟着來,還不是過着「橫床單被」的生活?孔子說:「食色性也」,那些先僑也難避免,於是在華埠來個「金屋藏嬌」和土著女子結婚另立家室。不用說,土著男仕們「怒髮沖冠」,齊集在皇宮再掀起了要趕走中國人的風潮。

這一次,王顧問聯同一位華裔姓鍾單名叫賢的夏朝駙馬爺為那些華人青年請命,准許中國人回國結婚並可以申請嬌妻來檀,假如有了兒子的話,更可以一齊帶來。就這樣,中國「新娘」開始移民來檀了(很多是纏足的)。

一八九三年夏威夷皇朝沒落,成立了共和國,時間很短,跟着夏威夷歸併美國成為屬地,在夏威夷居住的外藉人民,均成為美國公民。夏威夷皇朝訂下的移民條例,仍然有效,但有一條移民規例,夏威夷皇朝承認的,美國移民局拒絕承認,那就是我國通用了數千年的「庚帖」,先僑帶賢妻來檀,有「庚帖」郤沒有結婚證書,不獲簽証。唯一辦法;結了婚的先僑再回國,帶賢妻到香港婚姻註冊處送紅包,並把結婚時間提早(因為以前回國生了兒子,怕與兒子的出生日期衝突)四、五年或者十年,便能取得結婚證書。剛剛結婚的則拜堂之後,趕往香港婚姻註冊處註冊,便「功德完滿」了。

中華民國成立後,地方政府雖然頒給結婚證書,但都是純中文的,美國移民官看不懂,那時代的先僑不得不出此一招,在香港註冊。

八年抗戰,交通斷絕,在檀的僑胞不能歸國,談不到申請賢妻移民來檀了。抗戰勝利後,中國成為強國,僑胞也受到外族人士尊重,許多移民苛例刪除。可是,移民局對「庚帖」仍固執地拒絕承認。這段時期,那些仍然在申請太座來檀的僑胞已垂垂老矣。前段敘述到香港婚姻註冊處的辦法行不通了,唯一的對策,就是聘請律師和移民局對簿公庭。

一九五九年夏威夷改州制成為美國第五十州,更修正了一些移民條例。這時老僑胞申請他老伴來檀者仍很多,祇要申請者有兩名証人,用英文寫一張「宣誓書」,說明如何認識這位老僑友如此如此就可以了。申請者的兄弟姊妹和申請者的兒女不能單獨作證,郤可聯名作證。還有,申請者夫婦書信來往,擇三、四封把內容譯成英文(不能節譯)給移民官過目,以及申請者夫婦有合影或全家福的照片呈上,求簽證便水到渠成。

闊別了十多年或廿年的老夫老妻,在這修正的移民條例之下,才能相聚,重溫舊夢或共同含飴弄孫。